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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健康人生 · 阜康相伴

         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位老人

          欄目: 念 親 作者: 文/沈容安 瀏覽量:

          今年清明,我在拉薩拜了佛祖,未能回家鄉(xiāng)祭奠亡人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自外祖父見背,十?dāng)?shù)易春秋,傷痛不曾減。多少次夢里,外祖父猶在小路屢屢回頭望我。夢里我心焦,恐他又走,淚咽無聲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外祖父肺癌晚期,臨終前幾月,總是要往醫(yī)院里跑。母親勸他住院,外祖父絕不肯。我猜他是擔(dān)心不能回家。那個夏天正是非典,家家都在消毒,學(xué)校也放了假。每次母親去醫(yī)院,我便要鬧著跟去,可家人不允。我在家里便害怕,怕外祖父回不來,總坐在樓道門口全身顫抖。直到看見外祖父回來,恐傷他意,我方強(qiáng)把眼淚復(fù)收。后來,外祖父知我害怕,他便和我講,每次去醫(yī)院時,他回頭望望家里的窗,便知我在,他心是安的。這么多年,我每每想起外祖父離家前望我,心是要碎了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今夜若是夢,久應(yīng)醒矣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幼時,我有些癡。喜歡了一株花,日日去陽臺看,數(shù)它的枝葉。記錄它每天有幾只蝴蝶來做客,看它是否明日還要開花。那株花有特別的味道,我相信有仙子住在里面。外祖父知道所有我和那株花的故事。母親每日上班,她并不知道那株花的秘密,只有外祖父聽我講,聽我告訴他今天又和這株花說了幾回話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一日午后暴雨,它傷了根葉,母親隨手把花扔進(jìn)垃圾桶。我看見它時,殘破的花枝和果皮破布躺在一起,仿若一個哀怨的尸體。仙子一定也死在花里。我受了極大的驚嚇,窒息般的尖叫起來。外祖父方睡午覺,聞聲奔來,拖鞋都不及穿。我蹲在墻角,似受傷的小獸。母親只呆在一邊。我掉進(jìn)了自己的深井里,怎么都爬不出來。突然有一雙手,將我穩(wěn)穩(wěn)的抱起。我在外祖父的懷里。他慢慢搖,輕輕的拍,整個宇宙都溫柔起來。我漸漸從深井看出來,有暖意,有陽光。外祖父已抱我到院子里,他抱著我在小院里踱步,我不再尖叫,在外祖父的懷里輕聲抽泣。外祖父帶我看小院里的花們,牽牛花,火紅的大杜鵑,金黃的向日葵,還有小小的朝天椒。我又看見了仙子,它坐在一株無花果里。我是這樣又怪又倔的一個小東西,只有外祖父覺得我很好。他反復(fù)告訴我,我很特別,我很完美,我很重要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我上一年級時只有五歲,上了半年,就被老師送回家里。老師和母親講,這個小孩很怪,不正常。我會自己講話,那時我很矮,沒有小朋友肯和我玩,我就發(fā)脾氣,打了小朋友,也打了自己的腦袋。老師講,哎呀這個小孩好奇怪的。她讓母親把我送去特殊學(xué)校。外祖父大怒,母親說,那天外祖父把老師從家里趕走了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大約是我綴學(xué)一個月后,母親用嫁妝給我買了一架鋼琴。外祖父每月從退休工資里拿出四百塊錢,送我學(xué)鋼琴課,帶我去北體聽演奏會。風(fēng)和日麗時,外祖父便騎著二八大自行車,騎很久,帶我去北塘海邊看漁船。漁民站在船頭,撈出一筐筐的泥鰍和小螃蟹。有時外祖父會買回來幾只,讓我用小竹筐提著,放回海里。有時,我們也不看漁船,就只看著夕陽沉沉入海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快到家時,天總是黑的。外祖父騎著自行車,吱呦吱呦,我在后座搖搖欲睡。外祖父在我的座椅上纏了艾條,沒有蚊蟲擾。夏日的晚上,外祖父給做我涼拌西瓜皮和雞蛋羹。兩個雞蛋打碎,倒進(jìn)一點(diǎn)水,一點(diǎn)點(diǎn)鹽,然后在小鍋里倒進(jìn)水,連碗放在鍋里一起蒸。不一會兒,碗里的雞蛋便凝固了,蓬松松的,外祖父再倒上一點(diǎn)香油。至今,有時人生郁結(jié)挫折,我就給自己做一晚雞蛋羹,熱氣騰騰的香氣撲在臉上,冰也是化了,眼淚滴進(jìn)碗里,心也就活了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那年秋天,我長高了。外祖父給我轉(zhuǎn)了學(xué),去另外一所小學(xué)上了二年級。他從來沒有問過我為什么自己和自己講話這件事。其實(shí)我都記得。是因?yàn)闆]有小朋友和我玩,我又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孤單,所以就假裝在和一個別人都看不見的朋友講話。我以為大人沒有朋友時都會這樣。外祖父從來沒有問過我,我猜他都知道,就像他知道我和那株花的故事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我出世時早產(chǎn),母親身體亦弱,住院不能行。我小命垂危,總是看著游氣一絲。剛出滿月就得了腦膜炎。驚厥嗜睡,當(dāng)時父親家的爺爺喜男孩,并不理會我。外祖父果斷,獨(dú)自抱我連夜坐火車趕回北京醫(yī)院。幸得康復(fù)。大約我天生氣血不足,長到三個月尚滿月嬰兒一般,外祖父憐子心切,聽醫(yī)生說喝羊奶有好處。那時正逢深冬,外祖父每日天不亮就騎車去郊區(qū)一家農(nóng)莊,打滿兩個軍用水壺的羊奶,捂在胸前棉襖里帶回家,夠我喝一天一晚。第二天他再去。有一次雪天路滑,外祖父摔了跟頭,傷了左胳膊,車鏈也斷了。外祖父就深一腳淺一腳地把車推回家,家人驚問,他說,幸兒的羊奶不曾摔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多虧外祖父的羊奶,我尚有今天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我有一對兒銀鐲,很小,是小孩三歲時要帶的。外祖父給我的。家中有三個哥哥,但外祖父給了我。這對兒鐲子,是親外祖母的,是文革后她從藏區(qū)甘孜帶出來的東西中,僅剩的幾個。還有一對兒金耳環(huán),他給了母親。我結(jié)婚那年,母親給了我。母親年幼喪母,我從未見過親外祖母。家中有她的照片。我上大學(xué)時,偶然翻出了一張她和外祖父的照片,他們穿著襯衣微笑,仿佛歲月安穩(wěn),山遠(yuǎn)水長。那日,我驚愕發(fā)現(xiàn),我竟和外祖母如此相像,我想,外祖父看我時,一定看到了外祖母的影子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外祖父生病時,我問過外祖父,如果有一天他死掉了怎么辦。他說,那一天到了,不要很難過。安安靜靜。外祖父說,人都要離開的,走了才能再開始。我眼淚掉不停,外祖父大笑,他說我像海軍后勤院里的那個松鼠,抓住一個果果就不肯撒手。外祖父說,就像那株花,它死了,仙子還可以飛進(jìn)另一株花里。人一生這么長,總會有另一株花等著我找它。外祖父說,等我長大后,無論遇到再大的悲哀,要我保證用力呼吸,不管再難,只要呼吸,用力的呼吸。  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三個月后,外祖父走了??晌也辉?。外祖父臨終前,一直在找我。母親和兄妹們給外祖父穿衣時,外祖父一直在找我,不停在念念。我怎么不在。那天,我記不得了。記不得到底多少人來吊唁。記不得哥哥們在干什么。記不得門口有多少鮮花。我痛的幾乎失去知覺。尖叫哭喊。可我一直在呼吸,我覺得快要窒息時,我就用力呼吸。我尖叫顫抖時,我就用力呼吸。外祖父,他要我用力呼吸。我想他會欣慰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那年,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這個老人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每年過生日,外祖父都會送我一本書。我十二歲那年,他送了我一本《周易》,其中有一個乾卦:上九:亢龍有悔。我不懂,便拿去問他。外祖父說,做事需有盈虧,不可太滿。太貴,太高,則盈不可久矣。他要我日后做人不可太滿,不可太過。他要我平淡,方能長遠(yuǎn)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外祖父一生清潔,為人公正。不爭,不勝。外祖母病逝后,外祖父獨(dú)自帶大五個兒女。不焦,不燥。而后,大女兒因故盛年去逝,家中亂做一團(tuán)。那時我三歲。外祖父白發(fā)送黑發(fā)。在大姨的葬禮上,外祖父依舊站的挺直,默默地照料大女兒的身后事,甚至出殯時臨時從小賣店賒走的幾盒柴火,他都一一親自上門道謝、歸還。周易中還有一卦:動乎險中,大亨貞。每到家中有難時,外祖父亦是如此。平靜而厚重。如同一座大山,端端地守住在風(fēng)雨中這飄搖的一家人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上到小學(xué)六年級時,我要小升初。母親督促我補(bǔ)習(xí),那時還上了書法課,鋼琴課,奧數(shù)班。我日日焦躁。那時外祖父又查出肺癌晚期。每天吃早飯時,我就要偷偷掉眼淚。那時父親那邊的爺爺也查出了血癌。母親壓力自然大,為了使老人能得到最好的醫(yī)療。她和父親買了一輛出租車,白天租出去給別人,晚上下班后,她就和父親輪流跑出租。全家人都只和外祖父說是肺炎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有一日放學(xué),我見外祖父在學(xué)校門口。他微微笑,擺手招我過來,他帶了我去橋頭看相聲。人流熙攘,外祖父把我扛在肩頭。我抬頭望,夕陽,日色如金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那天回家的路上,我問外祖父,為什么母親們要和他撒謊。他說,有時大人們也會害怕,大人們還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時,也要有地方躲避一下。所以母親們會撒謊,我想是她們怕了。外祖父,他一直都知道,他從來都沒有害怕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母親為了延長老父的壽命,天南地北求醫(yī)問藥?;丶乙院螅蜁境龈鞣N藥,外祖父從來不問。小女兒端來的藥,他就一口喝下去。母親們帶他去醫(yī)院,他就順從的躺在病床上。在我的記憶中,外祖父肺癌晚期的那三年,母親一直都像一只緊張的鳥,四處慌張奔走。而外祖父總是端然的曬著床頭的陽光。我想,母親害怕了,她害怕會失去父親。而我比她還要害怕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外祖父和我講,母親太要強(qiáng)。他說,有時人需要認(rèn)輸,需要順從命運(yùn)。外祖父大約早已聽了天命,而他吃下的每一份藥,都是心疼兒女們而已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后來念及,外祖父離逝時,我與母親們本不應(yīng)痛哭。他走時是安然命終,子孫們的哭喊,豈不是擾了佛號頌動,反使外祖父不得清凈。又想外祖父向來心水澄凈,視凈土如歸,他聽見我們的昏亂,必然也只是微笑,是不曾誤了的??墒亲罱K還是誤了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入少先隊(duì)員時,外祖父問過我,將來長大想要做什么。我說什么也不想干,想去種花,曬太陽,養(yǎng)小狗。他大喜。他說,長安少年無遠(yuǎn)圖,這是極好的事情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我想外祖父不僅修襌道,亦精于世理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文革時,外祖父關(guān)了隔離所。與外祖父相與的昔日好友,同黨,除了也落此下場的,其他的便是疏遠(yuǎn)了去。家中有五個幼兒,外祖母膽小,言語不通,又絕不肯斷了關(guān)系。每次去合作社領(lǐng)東西時,就不停的說為人民服務(wù),毛主席萬歲。這是外祖父教給她的。別人說外祖父不好,她便不依,抱著小女兒大吵大哭。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,大難臨頭各自飛。然外祖母回護(hù)之情,便是天地皆正了。每次外祖母帶著幼子們看望丈夫,外祖父只能要她們努力加餐飯。后來,我讀了東漢詩人的一首詩,其中一句:棄捐勿復(fù)道,努力加餐飯。再想起這一節(jié),我大拗。于他們,人間福禍劫難種種皆真,甚至不必誓盟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自幼時,外祖父便教導(dǎo)我要修法修身??上衣牭?,卻從不曾領(lǐng)會。他教我人世莊嚴(yán),不可褻玩。就好似一朵花,炒菜的鍋,都自有它的道理。不可拿來當(dāng)玩物。小時候,總有大人買了布娃娃給我。一抱娃娃起來,它便會眨著大眼睛。我愛極,便要大人多多買來給我。外祖父不喜。他覺小孩子不應(yīng)此心太重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不止是于物,外祖父對人世更是如此。不可我貪,不可盡求。吃飯要有禮。若有一日做貧賤之身,食前也需凈手。坐要端,走路要正。外祖父說,人世最不可負(fù)的就是此心。若欲念太多,必然會失真心。外祖父向來不當(dāng)我是小孩,他覺得小孩子才是擔(dān)著大事,故一言一行更要穩(wěn)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如今,我一無所成。但我想外祖父必然是喜歡的。因我始終看重此心。成年后,總能看著世間百態(tài)。我從未因貪圖榮華走錯一步。每行一步,只要走的遂心,走的清明。偶爾走快了,我就停下看看。自幼外祖父就教給我,此心平穩(wěn),自能避險。有時看身邊的人,忙碌無處,竟不知他們的此心還剩多少。我便覺滿足。外祖父說,人間并不清平,天地大動,泥沙,枯草有時渾濁在一起。而此心在,就是完整,就是真人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幼時外祖父總是逗我,講我是如來之身,不受劫毀。多年后,我一次大病。手術(shù)后,醫(yī)生講我是癌晚期。我父母幾乎被唬去性命。父母害怕了,也騙我無事??晌铱偸亲R得,可心下明白,總覺自己不至如此,想著應(yīng)該是不礙的。然也亦想過,若當(dāng)真有此劫,我是要從樓上跳下去的,絕不肯拖累了父母。手術(shù)后七夜,我夜夜夢見外祖父。他在路盡頭望我。有次夢里,外祖父蹙著眉頭,眼里有淚。這一夢讓我心大痛,我拼命擺著手,喊著我不妨事不妨事的。那些天,母親每晚坐在病床下打坐。后來她和我講,那時她的腦海里總有三支佛燈,有一個在逆時針旋轉(zhuǎn)的鐘表,那些夜晚,她不停用意念轉(zhuǎn)那個鐘表,第七晚,那個鐘表停止倒退,終于順時針在走了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第八日,醫(yī)生說我平安大吉。半月后我便出院了。我并不辨此中玄機(jī)。只是想起外祖父曾說過的一句話:常人常為境轉(zhuǎn),強(qiáng)者而能轉(zhuǎn)境。我定然還是有幾分福份與根基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成年后,每每有難,我便總能夢見外祖父。這使我不安。開始擔(dān)心,外祖父莫非惦念我,終沒能走了輪回。家人去寺廟看,講外祖父并不曾走,我大悲,他定是因我而受苦。有年冬天,我去了青海塔爾寺,從進(jìn)寺門那一刻,我的腿一步沉似一步,心里哀痛沉重。行至大殿下時,我已是一步不能前。佛前一面,不禁失聲掩面大哭,以至連一個長頭都拜不成。有人輕輕將我扶起,有人接過我手中酥油燈。大殿冰冷,不知在殿里呆了多久,我卻全身發(fā)熱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一個月后,家人為外祖父做了法事。至今兩年,我再未曾夢見過他。那日我在大殿哭泣,心心念念只是他。我想他將我交回到佛前,外祖父終是安心了。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《西游記》中有一段話:孫悟空打死小妖,變做它的模樣,去請九尾狐貍精,到了二層門下,閃著頭往里觀看,見那當(dāng)中有個老媽媽。悟空見了,在二門外捂著臉,脫脫的哭起來。你道他為何哭?自然不是怕,當(dāng)年他曾下九鼎油鍋,炸了七八日也不曾有一點(diǎn)兒淚。只是心想,進(jìn)了門就要拜這老妖磕頭。俺老孫為人做了一場好漢,只拜三人:西天佛祖,南海觀音,兩界山師父救了我,我拜他四拜。為了他一卷經(jīng),俺老孫要拜這妖。苦??!算來只為師父受困,故使我受辱于人!

           

          老孫只拜三人。我一生便是蒸不熟,煮不爛的石豆豆,也只拜三人:西天佛祖,生我父母,最后一拜便是外祖父,拜他于我大恩,拜他親我育我,點(diǎn)我啟蒙,開了我聰明,教我成人,庇我于大難大險。只拜我外祖父四拜,若有來世相逢,大恩再報(bào)。

           


          Alternate Text 雪域天使-總第二十期【2017年版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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